无痛，就是生命的礼物

认识这位苏格兰老人家时，据说他已是肝癌末期，医生说，只剩半年的命了。

那时我在英国过著旅游打工的生涯，在一家华人餐馆认识了他。他是餐馆常客，都爱点咖哩牛肉饭。老人家太太去世多年，儿女都不在身旁，长年累月独自一人生活，除了有一名看护在身旁。

老人家喜欢热闹，问我是否愿意做他助理，就打打扫扫，煮一下饭，英国人称之为carer，我接下了任务，真正打入了苏格兰人的生活圈子。

老人家身体虚弱，癌症让他痛不欲生，但他依然坚持驾著车，每天来回走动，继续看著苏格兰，他笑: 可能明天后天，我再也看不到了。每天都抱持著侥幸生存的意念，他带著我，走了不少苏格兰高山，川过不少苏格兰村庄。

他送我去念英文，去學彈琴，我不象做carer，反而變成了他的孫女，我叫他grandad。朋友常去我們那邊玩，也叫他grandad。那時的grandad也七十八歲了。

他有時載我去glasgow 見他住在老人院的哥哥，我叫他uncle jimmy，八十七歲，長年坐在輪椅的慈祥老人，每次知道我要過去，都會去買一堆巧克力還有洋娃娃，呵呵，他們兩老人家真把我當小孩，可能長期孤单寂寞，突然有了年輕人的陪伴，於是更為珍惜。

圣诞节当天，grandad送了我一只手表，说“年轻人，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走啊，多珍惜这些光阴”我问他，你最想要什麼礼物，老人家顿了一下，慢慢地说: “Life without pain. ”

原来，无痛就是一种生命的礼物，当我们在浑浑噩噩，咒骂命运，懒散地嫌弃生命的无聊时，但却有一些人，生命中最大的期待，就是无痛，即使，只是一分钟。

我在2005年一月回來大馬，老人家送我到了車站，說: 這可能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，我答應他，我一定會再回來見他。他沒說話，只是說，如果你以后回來，你應該知道那里可以找到我。

我明白老人家的話語，他告訴過我，以后他會葬在太太的旁邊，那個地方，我們每星期都會買一束花去祭拜。

他給了我兩千磅，我說不用，我自己有錢，他說: 收著，回去念書什麼的，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，要照顧自己。

回來大馬，老人家每隔兩天就跟我通電，問我幾時還要回去呀，我說，五月吧，我安排好工作就回去見見你老人家。

四月尾接到老人家姪女的電話，說他走了，很安祥。我不語，只是流下了淚。

注: 老人家已於2005年与世长辞，感谢他曾经做了我生命中的过客，也愿他安息。